《趙氏孤兒》劇名早已廣泛流傳,然而其故事內容卻未必為大眾所知。原來它乃真人真事,相關歷史事件記載,最早見於《左傳》(公元前400多年),後來出現在司馬遷《史記•趙世家》(公元前90年),以及劉向《新序》、《說苑》等等。很久之後,該事件改編成為戲劇,最早版本見於《元曲選》(明臧懋循編訂,明代萬歷四十四年(1616)刻本),而搬上舞台以京劇來演出便本於此。
《趙氏孤兒》跟《灰闌記》(東德劇作家布萊希特在1944-45年便創作他的《高加索灰闌記》)一樣,乃歐洲最早熟悉的中國戲劇作品。關心中國文化者,便要起碼要認識一下這部中國戲劇代表作,否則在歐洲行家面前會尷尬。
藝發局今年主辦第三屆《賽馬會藝壇新勢力》,今年有綠葉劇團以形體劇場推出作品《孤兒》,便是改編自中國這部著名劇作《趙氏孤兒》,而編導是黃俊達。他於2005年畢業於演藝學院舞蹈學院,卻轉向戲劇發展。2008年他前往法國,進入Jacques Lecoq國際戲劇學校,完成兩年動作研究課程。在2018年,他又修畢第三年師資課程,成為極少數專攻形體表演之華人藝術家。黃俊達於2009年在巴黎要發表作品,便選取歷史上首個被翻譯成歐洲語言的中國經典戲劇故事《趙氏孤兒》,由非華人演員以形體劇場方式在巴黎演出。之後,他帶該製作到過意大利、克羅地亞巡演。繼後,他又帶該劇回到亞洲,用上香港演員,參加台北藝穗節。
黃俊達在2017年獲香港藝發局頒發「藝術新秀獎(戲劇)」,大概基於他製作《趙氏孤兒》形體劇場版本的成就吧!
形體劇場並非默劇,而是強調演員直接與觀眾交流,不用佈景、道具、服裝等等,以肢體語言為主,配搭幾句對白,來演繹動人劇情。以孤兒為名的戲,自然離不開悲慘,因此以身體動作來代替語言,把淒涼苦難元素完全昇華,正好適合不喜歡聽/看慘痛故事、追求正能量的今天潔癖消費者。
該齣戲骨幹劇情是:春秋時期(公元前770年-公元前476年),晉貴族趙氏被奸臣屠岸賈陷害而慘遭滅門,倖存下來的孤兒趙武,長大後為家族復仇。可是,歷來各地方各種版本,曲文都差異頗大,而情節也有不同,例如僥倖生存之遺腹子,有說是私生子,亦有說是野種,甚至根本是換包。
到2014年,即首演五年之後,他重新演繹他的《趙氏孤兒》,變身為《孤兒2.0》,首演於北京國際青年藝術節,繼而到西安、香港、廣州、中山巡演。到2015年10月,《孤兒2.0》復排,成為烏鎮戲劇節特備節目,及後又參加上海國際藝術節扶青單元,成就《孤兒3.0-庄姬》新版本。
之後,在2015年12月至2018年12月期間,再恢復以《孤兒2.0》版本,巡迴內地15個城市:武漢、深圳、北京、天津、合肥、杭州、雲南、天津、哈爾濱、廣州、東莞、銀川、成都、上海、南寧。除此之外,該個演出還參加過美國三藩市國際藝術節。
看到上述演出紀錄,大家便知道,黃俊達過去十年來千鎚百鍊該劇作,得到各地方肯定和接受。大概因為形體劇場製作,不使用佈景、道具、戲服,很少對白,不受演出環境、條件限制,並能跨越各種語言、文化障礙,所以適合在世界不同地方巡迴演出,因此成功在法國、意大利、美國、克羅地亞巡演。對比之下,其他劇種《趙氏孤兒》如要巡迴歐美演出,便困難重重。
此外,編導黃俊達製作他的《趙氏孤兒》劇本有突破,重點是突出故事劇情有多個版本,而他將之完全融合,一併演繹出來。9月21日我看他下午場,他在台上跨海口說,他演出乃歷來最完整版本,而他這個新版本,正好把該劇指涉到劇場外正在發生的街頭暴力事件。原來歷史發生在二千年前,這麼長時間,內容自然會出現很多誤差,而類似的誤差,也會出現在今天香港新聞報道裡。該製作之所以與別不同,在於它具針對性,並延伸其文化與政治意義,因此便加重了份量。
黃俊達的綠葉劇團,演員約20人,來自山東、安徽、蘭州、海豐、香港等不同地方,背景相異,持續接受系統訓練,發展身體表演力。今回其中幾個相聚在香港來演出《孤兒》,一起從日常生活中發掘,創造各種非舞蹈、也非默劇之身體表演新穎動作。我看到其集體創作之功。
我還看到以形體劇場來演繹《趙氏孤兒》之優點:演員應用旁白來交代歷史背景;只講少量對白來明確表達關鍵場面與演員行為;而全以形體動作來呈現「趕盡殺絕」、「更換兒童來頂包」、「為家族報仇」等故事情節。簡單俐落,不拖泥帶水,各地觀眾便都不費勁便明白,直接投入劇情裡面,可多感受家族滅亡之悲痛,並明白為家族報仇之重任。
黃俊達盡量保持客觀和中立,他用現場音樂,由羅鎧欣演奏多種敲擊樂器,並非加重婆媽情緒,而在於推進劇情,也控制發展節奏,帶動演員和觀眾。簡言之,該個演出簡單、易明、直接,也要求觀眾憑想象和判斷來吸收整個劇情。今天黃俊達製作集合各個版本於一身的《孤兒2.0》,適應世界一體化、互聯網時代,值得一記。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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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:綠葉劇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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